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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





  总体而言,不及钱塘的安海镇繁华。

  比魏游预想的还要低点。

  马车穿过老旧的城墙,城门外无灾民守着,一问守卫才知灾民不在这儿,需要多走一段路,去左右两处专门的粥棚。

  “……抢粮的事发生过好几回,刚开始施粥那会儿,咱从衙门押了粮出来,还没等煮熟,就被一窝蜂拥上来的灾民抢了大半,还有不少浑水摸鱼的想偷溜进来。兄弟们身上挂彩,还有几个倒霉的被踩断了脚骨头,躺在床上现在还没下来。这位大人您别看灾民可怜,一包贱骨头,凶得很。”

  官府对地痞流氓恨得牙痒痒,抢粮的事频发,衙门下手越发重,打死了不少人,但灾民还是屡教不改,反而越来越多人聚集,后来在远离城门的地方搭了棚,抽调更多兵力护着,才好了些。

  “我们不是不可怜这些人,多多少少掏过腰包,全他娘的是白眼狼。”护卫忍不住骂了一句,被一旁的人劝住了。

  真正可怜的有,但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,全臭了。

  “大老爷可怜可怜我们吧。”

  “老爷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吃饱了,求您给点粮行行好,您让我做牛做马也行。”

  “家里的小娃老人生了病,一口饭就成。”

  魏游几人驾车前往粥棚,沿路不少穿着破布衣的灾民冲上来,唇瓣干裂苍白,身体骨瘦如柴,眼里尽是哀求痛苦之色,要不是王府护卫皮肤上添了不少抓痕淤青,还真当他们是柔弱无力的小可怜,心软下车了。

  “他们指甲缝里全是黑泥。”江盛拉着魏游的袖子,心生不忍。

  “王君心善,灾情时间长,近一个月建州朝廷发的粮仅管一天一顿,保证他们饿不死。那些没吃饱的汉子必然得挖野菜,寻些其他吃的垫垫肚子。”刘和德年幼时逃难过,知道里头的苦。

  饿极了的灾民什么都吃,为此误食野菜死了不少人,为了一颗酸野果大打出手,也不在少数。尸体残骸扔在地上路边没人管,守卫经常需要搜寻进行掩埋,否则出了瘟疫那才是真正的灾难。

  连东岭府城外都成这样了,魏游不敢想象其他州会是什么样子。

  王府早上做的馒头包子满满三车,要不是周围人高马大的王府精兵盯着,那些虎视眈眈的流民灾民早一哄而上,抢光了。

  管你天王老子,吃饭最大。

  粥棚的小队长被王府护卫长柴正峰打了招呼,魏游和江盛进入粥棚,锅里的粥已经咕噜咕噜冒泡熟了,锅盖一掀香气四溢,闻着味,灾民队伍开始往前挤。

  “前头的赶紧的,要饿死了。”

  “再推老子一拳打死你。”

  “又不是我,后面挤上来的,我能有什么法子。”

  一旁拿刀的官兵绷紧脸,眼观四路耳听八方,防止有人闹事。

  “怎么尽是些汉子小子,没有哥儿丫头。”前头把粥分出去了,又起了一锅粥,魏游趁机问掌厨。

  那厨子先是被搅扰了不耐烦,一看小队长低眉顺眼,正色道:“您也见了,外头熙熙攘攘的人挤人,哥儿女子来了不是明摆着被人占便宜嘛。况且灾民多,分完汉子小子天都黑了,不如让吃了的汉子拿木牌领了粮回去。”

  “揣着粮若是有人拦路截胡……”魏游皱眉。

  小队长无奈:“想不出好法子,这几月雨天多,一直都这么过来的。”

  “不妨多设些粥棚。”魏游提议。

  小队长解释:“人手不够,顾两个粥棚还有人闹事,多开几个城卫护不周全。”

  魏游记下了,这事可以和覃洐说一说,派点人能解决。

  今天的队伍还算安分,等日头到头顶,江盛注意到队伍中一个眼熟的人,少年瘦瘦的,身高与他差不多,昨日瞥见的脸部稚气被鼻青脸肿遮盖,见他们看过去,那人缩了缩身体藏进队伍。

  魏游皱起眉。

  他没错过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和狠意。

  一个不大的小屁孩哪里来的这么重的戾气?

  队伍轮到他,盛粥的厨娘一抖大勺,碗里的粥少了一半:“走走走,别堵着人拿粥,下一位。”

  少年攥紧拳头想说什么,小队长骂着赶他,手里的刀蠢蠢欲动。

  等人走了,小队长无奈叹息:“王……让大人看笑话了,这小子滑头的很,您别被他骗了。人是长得瘦瘦弱弱惨兮兮,厨娘当初还可怜过他偷偷加过粥,结果就一忘恩负义的,曾经还弄伤过一个城卫兄弟,如今给他粮吃都是那兄弟仁慈。”

  “发生何事?”魏游问。

  “城卫兄弟制止他抢别人粮,他拿刀伤人手。”小队长说。

  “你亲眼见着了?”

  “那倒没有,但那兄弟是真的伤了手,让大夫看了半个月,这小子也在牢里呆了半个月。”

  魏游沉默,他从江盛的态度中不难猜测这人的身份,大概就是昨日说的港口被欺负的雇工。

  小孩脏兮兮的头发搭在一起,身上的衣服东一块西一块打着不同颜色的补丁,缝合处细密整齐,看得出来补衣服的人手工不错。但一个愿意用劳动换取报酬的人和一个抢别人粮的人,是同一个,说来挺矛盾。

  烫粥急匆匆入肚,他擦了擦嘴角把碗还回去,然后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木牌递给另一边的队伍,领取家眷的馒头。

  “不公平,家里两个人凭什么只给我一个馒头!”少年小脸消瘦,瞪着一双大眼,看上去十分可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