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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(3)(2 / 2)

  把半篓杂鱼虾贝提回家,越潜用竹刀给杂鱼开膛破肚,将它们三五只穿在一起,放火上烧烤。

  越潜正在长身体,需要营养,带回的食物不够他和常父食用。

  不过不要紧,越潜懂得设置各种捕抓小动物的陷阱,他什么都吃,青蛙、松鼠、竹鼠,还有蛇类。

  饥饿的时候,不会在意食材。

  人们总是在适应,无论是遭遇再大的变故,总会为生存而改变。

  曾经,越潜用的是青铜食具,而今只有粗陋的自制陶器;曾经,吃着美味佳肴,而今只是几条多刺又味腥,缺少调味料的烤鱼。

  仔细吃完烤鱼,越潜拿来竹夹,从火塘里扒出几颗烧得通红的石子,将它们丢进一只装上水和虾贝的粗陶罐里。

  数枚石子投入陶罐,陶罐里的水顿时沸腾,沸水煮熟虾贝。

  待陶罐里的水不再沸腾,越潜捞出虾贝食用。

  每每渴了,也会喝用这种方法煮熟的水。

  生水里头有东西(寄生虫),会使人生病,使人头疼,手肿脚肿,严重的会丧失劳动能力。

  越潜熄灭火塘里的火,埋上沙土,保留火种,他准备离开。

  从枕下翻出一把自制的石刀,把石刀握在手上,越潜离开草屋,往屋后的山林走去。

  他打算去瞧瞧那些设置在林中,捕猎小动物的竹制陷阱,陷阱里也许会有收获。如果有收获,等常父送鱼返回,将有一顿饱食。

  也许是几只青蛙,一条蛇,或者一只竹鼠。

  越潜布置陷阱的范围较广,他一个个翻看,在其中一个陷阱里,发现一只大竹鼠。

  竹鼠被困后,显然试图逃跑,把竹笼咬得遍体鳞伤,越潜没给它逃跑的机会,一刀结束它性命。

  拎住竹鼠的一条腿,掂了掂重量,越潜心喜,正好用来改善伙食。

  也许正是这一时的欣喜,还有不远处淙淙作响的水声,使得越潜没能留意到有一伙人正在接近他。

  越潜毫无防备地站起身,突然,一条鞭子抽向他的背部,火辣辣地疼,越潜疼叫一声,立即转过身,出于本能,他一手抓住再次抽打来的鞭子,一手攥紧石刀。

  十二岁的小少年,长得十分清瘦,衣衫褴褛,他猛地仰起头,双目睁圆,因疼痛而愤怒,然而很快地,他眼中的怒火就被按熄了。

  手中的石刀当即遭士兵夺走,同时脸上还狠狠挨着一拳,越潜被打倒在地。

  从地上爬起,看清来人,越潜感到惊愕。

  不是因为那个鞭打他的虞官怒不可遏,手执鞭子正在训斥他,随时可能再打他;也不是因为虞官身边那些粗暴无比,经常欺负他们的士兵,而是除去虞官和士兵外,还有一位融国王族。

  越潜认得融国王族的装束,他想也许自己就将死去。

  虞官明令禁止苑囿里的奴人捕猎动物,即便是设置陷阱捕抓小动物也是触法。山林中的一切东西,都归融国国君所有,奴人只能动用他们被允许动用的,极其有限的物资。

  越潜心中感到恐慌,但他并没有因害怕而发抖,身子站得笔直,直视那名融国王族,也看到对方腰间的佩剑。

  只需拔出佩剑,一剑就能将人刺死。

  两年前的记忆闪回,云越国的国都云水城被融兵攻破,刀光剑影,杀戮声与哭喊声不绝于耳,情景历历在目。

  越潜挥舞着匕首,如同困兽般,他刚捅伤一名融国士兵,抬起头发现在前头为他开路的侍卫已遭人杀害,一眨眼的功夫,侍卫就被柄长剑刺穿胸膛。

  那位执长剑,刺死侍卫的融国将领,便是位融国王族,同时还是融国的令尹(相当于丞相),攻打云越国的融军主帅。

  锋利的剑刃光明可鉴,淌着血,被它刺穿的人发出最后一声叹息,虚弱地似只小羊。

  越潜走神了。

  越潜并未陷入回忆多久,疼痛感再次袭来,虞官责骂完又开始恶狠狠地抽打他。鞭子密集如雨点落下,越潜被打得蹲下身,本能地用手臂护头。

  虞官责骂惩罚,士兵旁观嘲笑,这时,那位融国王族似乎说了什么,虞官突然停止鞭挞。

  融国人的话,越潜能听懂,也会说。苑囿里边的奴人,不只有云越人,也有融人。

  越潜抬起头,正见这名融国王族朝他走来,并命令他:站起身来。

  即便听懂这句话,越潜并没有听从,他握紧拳头,一道血液从手臂流至拳头,血液聚集,从指缝渗出,点点斑斑滴落在地。

  双臂被鞭子抽打得鲜血直流,本来破烂的上衣,经此鞭挞,更是烂成条状。

  虞官痛骂,用云越语呵斥越潜站起身。

  越潜不想再挨鞭子,缓缓站起身来。

  直到偷猎的越奴站起身,融国太子昭禖才发现对方只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,有点意外,更意外的是,他看到男孩脖子上佩戴的物品,是一件木刻的蛇形项坠。

  那条蛇盘着身子,张嘴吐出信子。

  虞官,苑囿里边有几个越人的孩子?昭禖询问身边的虞官,他脑中有个猜测。

  回禀太子,就一个。虞官恭敬地回答。

  昭禖再次将越潜打量,似有深意地说:所以他是

  没继续往下说,而虞官已经明白昭禖的意思,唾道:就是那个没杀死的蛇种余孽,国君饶恕他性命,给安置在苑囿里。

  云越国人的图腾是蛇,云越王族自称是青王后裔,青王便是个人身蛇尾的怪物,由此虞官称越潜为蛇种余孽。

  昭禖蹲下身,用树枝拨动地上的死竹鼠,又看眼一旁那件半截埋进土里的竹笼,他出生尊贵,但见过这样的设置,这是个捕鼠器。

  你住在苑囿,应当知道不得捕抓林中的动物,为何犯法?昭禖扔掉树枝,拍了拍手,他站起身看向男孩,发现男孩也在注视他,并且在听。

  即便被虞官鞭打数下,血流不止,男孩没有哭泣,也没有求饶,很冷静地站着。

  全然不像一个十来岁的孩子,甚至比成年人更为镇定。

  虞官用云越语重复太子的话,并暗地里用眼神恐吓越潜。

  越潜没理会虞官,只是望向地上那只还在淌血的死竹鼠,目光黯然,似乎联想到自己此刻的处境,他抬头对视昭禖,毫无畏惧,平静地回答:饿死了好些人,食物一直不够吃。

  越潜这句话说的并非云越语,而是融国人的语言。

  虞官的鞭子眼看又要落下,昭禖喝止:住手!

  他说什么?昭禖质问虞官。

  昭禖神情有些惊讶,无论是这个能说融国语的越族男孩,还是他话中的意思。

  虞官不情不愿,回道:这帮越人贪婪又邪恶,我允许他们捕食河中的鱼虾,又怎么会缺少食物!

  昭禖看到男孩缺衣少食的模样,自然猜测到是怎么回事。

  他对奴隶并无同情心,但是这些云越国的奴人是苑囿里的渔夫,负责为国君捕鱼。

  住在王宫里,每日吃到的鲜鱼鲜虾,甚至鱼脯鱼酱蟹酱虾酱等食物,正是用越奴的渔获制作而成。

  这些越奴,有一定的用途。

  他们住在哪?你在前领路。昭禖命令虞官。

  昭禖来过苑囿数次,一向在南山打猎。

  南山位于浍水的南岸,苑囿里的奴人,大多住在浍水北岸。

  今日会接近奴人的居住地,只是一个巧合,昭禖难得有兴致在虞官的陪同下巡视苑囿。

  身为太子,早晚会当国君,这一大片苑囿,日后也是昭禖的后花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