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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节(2 / 2)

  韩夫人顿时无话可说,心中不甘又觉得不是没有道理,她默然一会才道:“老爷知道谢放欢喜这丫鬟,你让谢放去,还要带上阿卯,你就不怕谢放造反么?”

  “所以我更要看看谢放是不是那种会为了个女人就跟主子翻脸的人,如果连一个身份低贱的丫鬟都不能放下,那也做不了韩府的管家。”

  韩夫人面上略有嘲讽:“那如果他真这么做了呢?”

  韩老爷朗声笑道:“不可能,一个贪钱的人不会做这种事。”

  韩夫人心有讥讽,但没再说话,有一句话丈夫说的不错,与其让一个不知根底的女人哪日做了四姨娘,倒不如让阿卯上位,万一很得宠,起码可以保证几年内都不会出现个五姨娘六姨娘了。

  所以她也就默许了韩老爷要带阿卯外出的事。

  阿卯得到消息后半晌都没有去收拾细软,倒是桃花听见欢喜不已:“解州啊,那可是有名的富庶之地,而且听说走几步就有一条小溪河流,门前家中有溪流穿过的人家数不胜数,美得不行。我也想去,可老爷不会带上我的,阿卯你去了那,可要好好玩。”

  听着桃花天真烂漫的说辞,阿卯唯有苦涩一笑,知道自己在劫难逃。

  刚才伺候夫人的嬷嬷跟她说这事时,还偷偷说道“记得带几身干净的里衣,这脂粉是夫人给你的,伺候好老爷,夫人也会好好待你的,你要感激夫人”。

  阿卯听了,觉得夫人虽然贵为韩府主母,但也无奈,也……可悲。

  她不再想这些,这偌大韩府,她逃不出去,逃出去,又能逃向哪里。

  阿卯收拾好东西,当天下午用过饭,就跟随马车去往解州,人刚到马车旁,就看见正在张罗马车的谢放。她看着谢放,面对着他,她忽然觉得羞愤。

  原来谢放也去。

  那此行所发生的事,他甚至可能会亲眼看着。

  阿卯的脸在发烫,但如果给她一面镜子看看,她觉得自己的脸肯定是白色的,惨白惨白。

  谢放也看到了阿卯,同时也看到了她手上的包袱,他微微一怔,不用谁告诉他什么,他就知道了她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。

  一切准备就绪后,韩老爷才从府里出来,马车一共备了了两辆,韩老爷坐一辆,另一辆放着到了解州后给各位官老爷和同行的赠礼,再有一辆板车放置下人们的包袱。护院下人都跟在马车一侧,随马车缓慢前行。

  阿卯在后面走着,一直看着谢放的背影,比起刚入府,清瘦了一些,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吃小六的药还没恢复。她远远看他,触不可及。

  不知道要以怎样的心境面对他,其实也没什么好对他愧疚的。

  阿卯突然回过神来,她为什么要在谢放面前羞愧?两人又没什么男女纠葛,没有彼此立誓,那就算她真的在此行不幸失了身子,也跟谢放无关!

  相反,此时的她才是最自在、最无需顾忌什么的,所以她不该避开谢放,反而更应该趁着这个机会,和心有好感的男子多说几句话。

  若她想的糟糕结果真的来了,那她以后才真的没有办法跟谢放自在说话了。

  想罢,她加快脚步,一点一点地向谢放走近,不过半刻,就到了谢放一旁。她并不吭声,只是跟他一块走着。

  谢放见她突然过来,还有意要和自己同行一路的模样,顿了顿放慢脚步,阿卯也随之放慢步伐。不一会,两人就离韩老爷的马车有一个车身远了。

  谢放这才问道:“累不累?”

  “不累,这路不难走。”阿卯也问道,“管家你累不累?”

  “不累。”

  “解州离这里有两三百里,我还没出过这么远的门。”阿卯略有自嘲,“桃花的老家在更远,她自小被卖到横州,只是依稀记得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,所以她常说羡慕我,至少知道自己的根在哪。但我也羡慕她,因为她见不到她的爹娘,也就是说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过世,那也就不会因为双亲离世而难过了。”

  谢放静静听着,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这些,他忽然感觉此时的阿卯与以往不同。

  阿卯自幼没了双亲,并没有太多念想,惟独祖母过世时,自己已经懂事,她仍记得那日祖母下葬,她跪在祖母的坟前,失声痛哭。

  大概是那时知道世上再没有人会疼自己。

  跟祖母过日子很清贫,甚至是寒苦,但她从不觉得孤苦。

  直到祖母过世后,被伯父卖给韩家,她就什么都不放在心上,也不挂念了。

  “桃花羡慕你,你羡慕桃花,但你和她互换,或许谁也不会羡慕谁。”谢放说道,“人是有贪念的,但也是为了这些贪念而活。”

  阿卯问道:“那管家你的贪念是什么?”

  谢放微顿,低眉看看她,目光又投向远处:“钱。”

  阿卯不信。

  谢放也没认为她会信,所以就随口说了,反正她不会把这话当真。

  两枝带刺藤蔓,试探着,触碰着,却始终会碰触出鲜血来。一点一点地将伤口撕开,由对方一点一点的缝合,似乎需要很久,但藤蔓仍旧有着耐心,想着终有一日,或许能不带刺儿地接近。

  韩老爷隐约听见谢放和阿卯的声音在车轱辘声中混杂,撩了车窗帘子一角往外看,两人也不知在说什么,好似没有交谈得很愉快。他轻轻一笑,谢放定是知道自己此行带阿卯的目的,所以已经开始疏远她。

  可阿卯却还是不死心,想挽回,奈何却遭了个冷脸。

  韩老爷不听一词,就已经在脑子里补了两人千百句的对话。

  行至晚上,远远未达解州,韩老爷领众人住宿,还未用饭,韩老爷就对谢放说道:“这里夜景颇好,我要外出一趟,去见见好友。”

  谢放说道:“我这就让护院过来。”

  “不必了。”韩老爷说道,“我约了好友喝酒,今晚就不回来了。”

  谢放微微抬眼,应了一声送韩老爷出去,只见他步行而去,甚至连马车都没要。他长目远投,眼底略有笑意。

  他折身上楼,也准备歇息,上了楼,便见屋檐栏杆下,阿卯正凭栏远望。十八的月亮仍然明亮,虽然缺了个边角,但这并不影响月光的银白皎洁。少女的面庞明润娇媚,银光在她的脸上笼了一层薄纱般,轻拢似月。

  谢放凝神看着,直到少女偏头看来,他才收回视线,朝她走去。

  阿卯待他走近,才道:“我看见老爷出去了,可是竟然没让你跟着,也没带一个下人,甚至连马车都没用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