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芯片(2 / 2)


  萧驰露出一点讳莫如深的笑:“小秦总,伊甸园只是用来请大家玩的。”

  秦肃之又像听懂了,又像没听懂,一双眼睛来来回回扫视着萧驰和樱桃,半天才发出一声“哦”。

  萧驰无意与他继续讨论“伊甸园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”这个话题。他的视线在捏着叉子的樱桃身上停了一瞬,就又看向秦肃之:“小秦总为人爽快,我也不能太小气。您今天既是来要人的,那一会用完饭,您就可以将樱桃带走了。”

  萧驰的话音一落,就樱桃手中的银叉不受控制地磕上餐盘的边缘,发出一声格外清脆的响声。她自知失礼,只垂着头,并不敢看向萧驰:

  “对不起,我不是有意……”

  萧驰微笑道:“不用道歉,我明白,你要去往一个新天地了,一时心情澎湃,这实在是太好理解的一件事情。”他这一次伸出手按响了包厢内的服务铃,很快就又有一人在外面敲了敲门。

  但这一次进来的并不是侍应生,而是一个穿着白大褂,手提医药箱的医生打扮的人。

  他向萧驰打过招呼,便走到樱桃身边去,打开带来的医药箱,先是拿出酒精,给她的左手手腕内侧消毒,随后又掏出一把微创手术刀。

  萧驰向摸不着头脑的秦肃之解释道:“伊甸园的人身上都有定位芯片,毕竟这里不是谁都可以随意进出的,我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。”他又转会视线看向樱桃,少女的手腕已经被医生熟练地切割开一道口子,医生正在用医用镊子取出藏在皮下的微型芯片。萧驰就又道:

  “不过如今樱桃就要跟着你走了,我就也顺便做个人情,把她的芯片取出来。”

  秦肃之两条冷硬的眉毛飞快地挤在一起,又被他克制着舒展开。他真情实意地赞叹:

  “萧总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,令人连想都想不到。”

  他与萧驰说话的时候,樱桃那边的小小手术也已经做完。医生清理过她手腕内侧流出的血液,随即用粘合剂处理好伤口,向在场几人展示了自己取出的芯片,便向萧驰鞠了一躬,带着医药箱安静地离开了。

  医生这样一走,包厢内一时又陷入了沉默。好在这时萧驰的手环又振动起来,打破了室内的尴尬静谧。萧驰看了一眼消息提示,便朝着秦肃之歉然地笑笑:

  “不好意思,是公司里的事情。”

  秦肃之十分理解:“我知道,你们这种人肯定都日理万机,忙得要死——”他话音一转,“那我就不在这里继续打扰萧总了?”

  他一边说话,一边站起身,将手肘两边卷起的袖口放下去,重新系好纽扣。樱桃捏着银叉坐立不安,她知道这场合里面她没资格随意说话,却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秦肃之。

  秦肃之凶巴巴道:“看什么看?自己不会走路吗?站起来。”

  樱桃像一个被教导主任点名训话的小学生一样,乖乖巧巧地站起身子,想说什么又不敢,只一双眼睛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还在往秦肃之身上瞟。

  秦肃之毫不客气地一把拽过她,大手照着小姑娘的屁股就甩了一巴掌:

  “别指望你萧总护着你了,从今天起,该听谁的你心里有点数没有?”

  樱桃被他这一巴掌打得整个人都跟着瑟缩一下:“……都听秦先生的。”

  秦肃之:“行,那就跟我走吧。”他这才有功夫转头和萧驰维持社交礼仪:

  “哎,行,好,您别送了,明天我就派人去您公司找您——您忙您的吧。”

  他手上推推搡搡的,就把樱桃给推出了包厢。

  -

  秦肃之的手劲算大吗?

  樱桃想,他的手劲算不上小,可如果非要和萧驰或者段思睿比的话,那也只能是不值一提。

  可也不知道为什么,秦肃之照着她屁股打的这一巴掌打得她痛极了,身上也痛,心里也痛,一走出伊甸园,坐进秦肃之的座驾里,樱桃就开始止不住地流眼泪。

  秦肃之没忙着发动车子,他从驾驶席上探出身子,耐心地给副驾驶的樱桃系好安全带,收回手的时候,就有一滴冰冰凉凉的眼泪正砸在他的手背上。

  秦肃之连忙去看樱桃,才看见她紧咬着嘴唇,正在一声不吭地哭。

  “哭,又哭,你见了我一天到晚总在哭。”秦肃之被她哭得一个头两个大,“我欺负你了吗?”

  樱桃其实也不想哭,她觉得哭只能显得她太没用了,可是她根本克制不住心里一连串翻上来的难言情绪。秦肃之从车内抽屉里找出一包纸抽塞给她,她抽了好几张面巾纸擦眼泪,可眼泪就像泄了洪似的,怎么擦也擦不完。她哆哆嗦嗦地吸气,眼睛和鼻头一起红起来:

  “没有……”

  秦肃之本来还想说点什么,见她哭得伤心,就也歇了心思。他给樱桃脸颊旁边垂下来的碎发别到她的左耳后面去,放缓了声音:

  “我知道,你在这里受委屈了。没事了啊,以后哥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去,什么萧驰什么段思睿,赶紧给他们都忘了。”

  樱桃难过地想,你知道什么呢?你什么也不知道。

  忘不掉的——怎么可以忘掉呢?

  她半点感觉不到劫后余生的庆幸,反而是更大的悲哀一股脑地从心底涌上来,哽住她的喉咙,让她喘不上气。

  她胡乱地拿纸巾擦了一把脸,随即向后靠在座椅靠背上,带着哭音道:

  “……你不应该再把我带出来的。”

  秦肃之安静地看着她:“不是你觉得一件事情‘不应该’,我就不可以去做了。”

  樱桃终于渐渐止住抽泣,只眼里还在无声地向外流泪。她伸手用纸巾盖住脸,只有还残留着鼻音的声音从纸巾后面传出来:

  “我们得谈谈,秦先生。”

  “我们的确得谈谈,”秦肃之说,“但不是现在。樱桃,你现在的情绪十分不稳定,等你冷静下来了,想谈什么都可以——我的建议是,鉴于你刚才根本没有好好吃饭,我们不如先去吃点东西。”

  他终于发动了车子,车门的锁跟着发出两声上锁的电子提示音。秦肃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,一边挂挡踩下离合,一边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:

  “想吃点什么?——哦,我忘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总喜欢说‘随便’,那这么着,粤菜苏菜闽菜浙菜,还是日料泰料,想吃哪个?”

  樱桃把盖在脸上的纸巾掀下来,小心翼翼觑一眼秦肃之的神色。

  秦肃之:“怎么?有不同意见可以提,别弄得像我虐丨待你似的。”

  樱桃小声说:“我想吃可丽饼。”她想了想,又补充,“有奶油草莓的那种。”

  刚才在伊甸园里,餐桌上就有这一道甜点。但那会樱桃吃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,更别提为了避嫌,秦肃之递过来的东西,她一点都没敢动。

  秦肃之在席间一直忙着和萧驰打机锋,但樱桃吃了什么没吃什么,他心里一清二楚。这会听见樱桃说想吃可丽饼,他忍不住直乐:

  “刚才在那跟我装,现在出来倒惦记上了,你怎么这么会想呢?”

  樱桃本来就开了闸的眼泪再次决堤:“……那是我今天不能吃的意思吗?”她哭着哭着就又委屈起来:“你刚才说了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的……”

  秦肃之老早就知道这小姑娘不禁逗弄,但他总忍不住。几天没见面,他就又玩脱了,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:

  “可以可以,咱们樱桃想吃什么不可以啊?”他慌慌忙忙找补,“不就是草莓可丽饼吗,随便吃,你挑店,咱们今天给他吃到打烊——”

  两个人一个哭一个哄,汽车很快开出了伊甸园的停车场,开上了道路。秦肃之那辆黑色的座驾混在不同颜色的家用车中间,除了造价高昂,竟也再显不出有什么别的不同,就这样像一滴水滴入大海一样,汇入了蜿蜒的车流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