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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、学着官僚斗官僚(2 / 2)


  心中急躁的田震狠狠瞪了他一眼:“你不要瞎动脑筋了,只要有人把冬灌继续搞下去,哪怕是一块地,我就能让秦国良来一个鲤鱼大翻身!”

  对于田震的能力,肖大嘴是相信的,可是搞冬灌是很危险的,找谁来实验呢。

  田震又鼓动对方说:“来时我查阅了资料,冬灌必须保证灌水后三天之内地温在零度以上,可是陈铁掌冬灌那天跟今天差不多,暖洋洋的,但是第二天、第三天呢?零下三四度啊!因此,只要把握住冬灌后的温度,就一定能够成功!”

  “好了,我明白了!”肖大嘴挥手就去推车子,田震问他:“你上哪?”

  他答道:“紧靠陈铁掌的那块麦田,就是我爹的,我去找他!”

  说完,他骑上车走了。

  五天之后,周忠贵来找田震商议秦国良的问题,田震问他是怎么想的,周忠贵说:“他虽然有阶级立场问题,但毕竟是可以团结和争取的人嘛,我的意思,让他写一个检讨书,张贴在区委的宣传栏里,这事就过去了。”

  他本来认为田震会欢欣鼓舞,没想到他一拉脸说:“那可不行!他传播伪科学,破坏农业生产,还让我和尤院长损失了一百元钱,轻来轻去的,体现不出无产阶级专政的强大威力!”

  “那你说应该怎么办?”

  “把他关起来,押往县里!”

  周忠贵就像不认识田震,疑惑地看着他。

  党委会上,周忠贵再次提出从轻处置秦国良,田震依然坚持从重打击,这让周忠贵很难表态,因为涉及阶级斗争这个严肃问题,他不敢怠慢,只好给县委写了一个报告。

  上午,谢书记的吉普车又来了,他下了车,面对迎上前的周忠贵和田震说道:“你们谁也不要说,为了一个富农分子,一二把手互不相让,太不像话了!走,到现场看看去!”

  田震极为赞成,不停地点头,周忠贵请示谢书记:“谢书记,是不是让百草村的人在地里等着啊?”

  “好吧。”谢书记朝上一甩手,同意了。周忠贵赶紧让人给百草村打电话。

  今天是个好天气,艳阳当空,万里无云,从南海飘来的微风轻轻的、暖暖的,吹拂在人身上清爽而又舒畅。陈铁掌跟肖大嘴他爹还有几个村干部站在那块死苗的地头,等候着谢书记的到来。不多会儿,吉普车来了,停下后依次走下了谢书记、周忠贵和田震。谢书记跟乡亲们打了招呼,然后抬头巡视广袤的田野。由于南来的海风提前到来,大地已出现了回春的迹象,麦苗随风而动,闪着返青的光辉。可他的目光逗留在一片枯萎的麦田时,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。他知道,这就

  是为冬灌牺牲的麦苗,便进了麦田,弯腰拔出了一墩,看着黑乎乎的死根,他的神色异常凝重。

  这时,陈铁掌走到谢书记跟前:“谢书记,冬灌死了苗不该秦国良的事,是我没听他的话,不注意冬灌后的天气,造成了麦苗冻死。”

  他又指着旁边的一块麦田说:“谢书记,你看这块麦田。”

  谢书记顺着他的手指看去,旁边那块麦田格外的绿格外的旺,长势喜人。谢书记问陈铁掌:“这块地为何这么旺盛?”

  陈铁掌将肖大嘴他爹招呼了过来。留着山羊胡子的肖老爹对谢书记说:“这是按秦国良的法子冬灌的,底下根系密,上头茎叶壮,我种了一辈子庄稼,还没见过这么好的麦苗!”

  谢书记过去也拔了一棵麦苗,看了看发达的根系,闻了闻散发着幽香的麦苗,又慢慢回到地头,扫了周忠贵一眼,这才把手上的麦苗递给了沉默在一边的田震,并含蓄地说:“看看你的成果吧!”

  显然,谢书记已经认清了田震今天的布局,知道他这样是为了将事态闹大,引起县委的重视,从而帮助秦国良讨回公道。

  说实话,谢书记也欣赏田震的才智,却不喜欢他这样耍“小聪明”,但局面已经转化到了这一步,谢书记又不得不顺势而为,况且冬灌的效果摆在这里,全面推广,就能增产增收,造福百姓。想到这些,为了既能推动冬灌,又不让周忠贵难堪,同时打压一下田震的气焰,谢书记以其老道的处事方法,决定下一步的棋让周忠贵来下。于是谢书记走到了周忠贵跟前,问道:“秦国良现在何处?”

  “就在他们村里。”周忠贵答道。

  “监视居住。”田震补充道。

  “我还不知道监视居住吗?”谢书记有意不给田震好脸。谢书记之所以这样对待他,就是为周忠贵被动的心理找回平衡,因为谢书记知道周忠贵跟田震在冬灌问题上的斗争,为了大局,为了长远,谢书记不得不维护一个区委书记的威信。

  已经看清局势的周忠贵也很会随机应变,扭曲着心态对谢书记说:“谢书记,看来我在冬灌这个问题犯了官僚主义啊,过后我一定向区党委、向县委作深刻检讨!”说着,他抬头招呼陈铁掌:“老陈,快,快把秦国良请来!”

  就在陈铁掌去叫秦国良时,谢书记低头想了想,突然对田震说:“去年冬天你们的那些水利工程,下游的南流区也想借鉴一下,过会儿我要去南流区,你随我一起去吧。”

  周忠贵很会说随话:“谢书记,我们田区长可是水利专家啊。”

  谢书记却轻轻一笑说:“什么专家不专家的!”

  田震尴尬地跟周忠贵开起了玩笑:“瞧,我在谢书记眼里分文不值。”

  “爱之深责之切嘛!”上过几年私塾的周忠贵肚子里有藏货。

  秦国良来了,由陈铁掌用自行车带着。老远他就跳下车子,朝留着络腮胡的谢书记奔来。隔着几步远,他就说出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:“谢书记,你要抓紧啊!”

  谢书记愣愣地望着他,也知道他就是秦国良,却不知道让自己抓紧什么。等到了谢书记跟前,秦国良才解释说:“谢书记,今年冬天虽然天气反常,但毕竟还是冬天,如果县里再搞两三次冬灌,我保证小麦亩产增加一成!”

  谢书记也十分痛快,抓起秦国良的手说:“你敢这么说,我就敢这么干!”他扭头吩咐周忠贵:“老周,你先搞个试点,然后我开现场会。”

  他又扫了田震一眼:“田震,你不是想把秦国良同志送到县里吗?好啊,县农技站正缺这样的人才呢!”

  田震信以为真,当场编开了谎话:“那可不成,我们区要成立农科队,离了老秦不行。”

  很会看局势的周忠贵也顺着田震说道:“是啊,老秦还要当队长呢。”

  看到区里的一二把手和谐了,谢书记很高兴,对秦国良说:“既然区里这样重视你,你就留在家乡闪光发热吧。”

  说着,他举起右手晃着说:“好,再见了同志们!”他朝吉普车走去时,左手招呼了一下田震。

  但上了吉普车,谢书记那高潮的情绪不但没有了,脸皮还拉得很紧,肚子里像有什么怨气。这点,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田震从后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。

  吉普车在通向南流区的一条小路上“嗡嗡”地跑着,到了一片小树林,谢书记突然命令停车,然后带着田震朝树林中间走去。在一块空场地,走在前头的谢书记住下了,随在身后的田震也停下了。

  谢书记突然转过身来,威严地瞪着他,喝道:“站好了!”

  田震弄不清怎么回事儿,只得成立正姿势,挺直了身子。

  谢书记背着手,在他眼前来回闪荡,数落道:“好小子,你行啊,跟书记闹了矛盾,就演了这么一出戏,让老子帮你站台,你觉得很得意是吧?你这是拆我的台!”说最后这句时,谢书记指着他几乎吼叫起来。

  谢书记又说道:“周忠贵本来就很精明,也清楚你我的关系,你这样鼓捣,等于在向他示威。我们是什么?山头黑帮吗?如果这事传出去,我成什么了?”

  “我们又不是干坏事。”田震申辩道。

  “干好事也不能采取这种手段!”面对犟嘴的田震,谢书记更恼火了。“你给我记住,你脑瓜再聪明,点子再好,也不要独出心裁,自行其是,要尊重一把手,维护一把手的权威,即使跟一把手的意见不一致,也要端正态度,诚恳地交换意见,不要耍这些小聪明!”

  田震又嘟起嘴说:“我知道你是一把手,也不能处处替一把手说话啊。”

  “我替一把手说话怎么了?没错!”谢书记的声音铿锵有力。

  “谢书记,一把手的权力本来就够大了,如果再让他们极端化,政治生态就不正常了,将来,将来恐怕会产生独裁,产生腐败,列宁曾经说过,不受制约的权力,必然导致腐败!”

  “强词夺理!”谢书记气得脸色发青。

  “我这是实话实说啊。”田震似乎并不惧怕他的这位领导和长辈。

  “好吧,我管不了你了!”谢书记气得挥手说道。“区里、县里也盛不下你了,你爹也老了,需要你去接班了,你回南洋吧,我准了!”

  “谢书记,你这就不对了,我回祖国是干革命的,你不能剥夺我革命的权力啊!”

  他这话,堵得谢书记一时无语了。等深吸了一口气,谢书记才慢慢吐着说:“唉,你这张嘴啊,就像一把钳子,拧着别人就是狠狠的一下。好了,我跟你的交流到此为止了,再见吧!”说完,谢书记拔腿就走,田震知道惹祸了,赶紧从他后头喊道:“哎,不是上南流区吗?”

  “你就在这里反省吧!”谢书记头也不回,走了,把田震撂在了荒郊野外。